顾艺 王欣
摘要:锁具在我国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最初,人们只是简单地将个人贵重物品包裹起来,并用特制的绳结系在包裹敞开处。这种绳结开启时只能用一种叫做“错”的工具,“结”和“错”便是锁的雏形。仰韶时期的传统木质结构锁具,西周时期的青铜锁,东汉时期的金属制簧片式锁具,直至明清时期,中国古锁在造型样式、装饰元素、造物思维、制作工艺、功能结构等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花旗锁,花者,花色花样,旗者,表识标志。花旗锁形态丰富,精美传神,文化寓意深厚。花旗锁作为中国经典的传统生活小物件,既承载着安全防护的作用,又是人们的精神依托和内化表达。从我国锁具的研究文献资料来看,对花旗锁的分类不够科学,研究不够全面,缺乏系统的研究架构。花旗锁造型多为自然物形态,涉及题材广泛,其装饰有在锁体表面雕刻各种纹饰花樣,还有的是根据日常生活中的生物形态来模仿制造的。无论是仿生造型花旗锁,还是抽象纹饰造型花旗锁,都源于对日常生活与大自然的呈现与升华。人们追求幸福顺遂的美好愿望代代相传,借花旗锁来表达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其装饰语言的传承对现代设计具有积极的作用与现实意义。文章从民俗艺术角度,对花旗锁的外在造型与内在意蕴进行分析,探寻其装饰语言。
关键词:明清花旗锁;
造型艺术;
装饰语言
中图分类号:J5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1-00-03
1 “饰用一体”的装饰语言
1.1 花旗锁造物关系的呈现
哲学上把世界分为自然、社会和思维这三大领域,只有人,才是这三大领域的结合点,人与物关系问题的呈现也是哲学的一个基本问题[1]。自先秦以来,我国造物思想主张人第一、器第二的观点,重视人与物之间的有机联系[2]。人为物本,物因人而用,锁是为了保护人类私有财产而产生的,锁自民来,用之于民。实现锁具启闭功能的主体是人,根据不同的使用人群,其具体形式也有差别。
花旗锁设计注重功能性,注重造型的表现,明清制锁匠人对锁具的设计十分讲究,从人的心理感受出发,在锁具的制作中融入人们对生活的祈愿,并赋予锁具独一无二的寓意和身份象征。花旗锁的设计因人致用,与特定的风俗相对应,如女孩出嫁时嫁妆箱上用的十二生肖锁、民间做寿时用的“福禄寿喜”锁等。
制锁匠人在制作花旗锁时考虑到使用者的体验感,注重人机关系,开启方式有横向和纵向两种。在花旗锁中还可以看到为左撇子设计的左开锁和为盲人设计的虾锁,可见花旗锁在开启方式上是依据人的行为精心设计的。锁具的多样性折射出人们需求的丰富性和层次性,为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锁具设计千姿百态。
人群的差异化和需求的丰富性造就了锁的多样性,人自身行为的规律性和生理特征的稳定性又使锁具设计有规可循。“背开锁”“底开锁”“上开锁”设计了开锁过程中寻找钥匙孔的不同视觉路线;
“花边锁”“暗门锁”“四开锁”增加了寻找钥匙孔的动作复杂性;
“转冲锁”则将开启动作变推拉为旋转;
“双开锁”和“四钥升降锁”层层机关环环相套,增加了开锁的步骤和难度;
甚至还有从钥匙孔的设置到开锁动作都一反常规的“倒拉锁”、完全逆人所思的“无钥锁”;
等等。这些锁具制作都是设计者在常人的行为规律和思维定式中寻求的突破。
1.2 从“用”到“饰”的延伸
花旗锁人类最初作为保护装置,随着社会的发展,功能逐渐泛化。明清锁具开始偏向材质与纹饰的变化,花旗锁上的纹样与文字源于青铜器上的纹样与文字。古代青铜器多为王公贵族所使用,青铜器上的纹样装饰较为华美,锁具上的纹样装饰在青铜器的基础上有了明显的变化。青铜器上的纹样装饰特点表现为抽象变化,而花旗锁上的纹样装饰趋向写实写真,并与传统民俗文化紧密结合[3]。
花旗锁锁体表面的装饰纹样,映射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花旗锁纹饰有平面雕刻与立体雕刻,纹饰多为花草、鱼鸟等,既有单物成图,又有多物成图。单物成图如花纹、鸟纹、如意纹等,表达的吉祥内涵相对单一。多物成图的纹饰更为常见,如“喜上眉梢”“麒麟送子”等,所表达的吉祥内涵较为丰富。如图1琵琶乐器锁,其锁面为两仙鹤,雌雄相随,立于水岸之间凝视同处,鹤身羽毛层次清晰可见,形态生动优美,突出了装饰作用。
1.3 装饰造型与视觉形象
明清为我国五金工艺发展的繁荣时期,此时的花旗锁工艺精湛。铜质锁具数量居多,锁具形制多样,器形美观大方。花旗锁装饰造型分为两种:一种为锁体造型;
一种为锁面装饰造型。
所谓锁体造型,即立体锁壳,使用金属材料铸造成龙、鹤、虎、麒麟、狮子、蝙蝠、鱼之类的吉祥动物。或乐舞俑、八仙、秀才、菩萨等以人物为造型,又以葫芦、灵芝等植物,还有乐器、文字等为造型,有的锁面还刻有图文花样等。其种类繁多,几乎天上飞,地上跑,水中游,应有尽有[4]。如图2老虎锁,老虎造型生动,呈匍匐左视之态,虎身纹路清晰。
锁面装饰造型为锁面上的图案和铭文,这些图案和铭文的工艺皆为我国传统金属工艺手法,雕刻精巧。锁体结构由锁身、锁管、锁簧、锁须、锁柄等构成。随着时间的推移,锁具的形状特征也在发生变化,特别是一些锁具的形制在明清两代的发展过程中更是错综复杂。除了为王公贵族制造锁具须谨慎之外,民间匠人们制锁都是自己把握,制作时大胆创新,不拘泥于前朝锁具的具体形式,造型生动活泼。
花旗锁造型样式大多来源于现实生活,以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实物为造型进行具象表现,如刀剑锁,制锁匠人复刻了刀剑的外形,以物制锁,没有添加主观设计,锁的形制与现实中的刀剑无异。剑为宝物,古时有钟馗以剑驱魔,故有辟邪之意,人们希望此锁能起到镇宅的作用,反映了国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避害心理。
花旗锁众多造型中还有非具象表现的造型,人们通过意向整合出类似造型,其中圆形与方形较为常见。几何造型的花旗锁在制作工艺上没有具象造型花旗锁精致,造型上细节刻画较少,通过抽象的形体刻画,浑然一体的整体态势使人格外能感受到其厚重、质朴的味道。如清代双元锁,锁身简洁,由两个圆形构成,锁面交叠在一起的世界地图分别为东、西两个半球,左右两圆又呈现出中心对称。双元锁主要用于抽屉的启闭处。
无论运用方还是圆,在造型上都讲究形态的完整性。花旗锁的造型讲究形体的连贯和谐或左右对称与均衡等形态上的联系。通过这种沉稳的几何造型,在视觉上给人庄重、安全之感。
2 花旗锁作为“吉祥物”的符号象征
2.1 吉祥意蕴的表现形式
花旗锁是我国特有的传统生活物件,造型丰富、风格多样。花旗锁锁体造型以动植物居多,锁体表面多刻有图案或文字,既可锁箱匣之物,又可供人赏玩。锁面图案、锁体造型与传统祥瑞文化渊源甚深。
花旗锁的造型与中华文化一脉相承,古人没有将宇宙视为外部物象,而是将人和宇宙看作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古人把内心和外物、自然与人世视为相互关联的整体,强调二者的和谐统一,相互关联与协调。因此,在造物过程中,易形成赋予器物生命意义的习惯[5],花旗锁也体现了这一特点。随着社会的发展,花旗锁为满足人们日常生活中保护贵重物品的需要,不断进行结构、装置、技术等方面的优化与创新,同时形制、装饰越来越倾向于精神性的外防与内守,表达民众对美好生活的祈愿与内心的照护。
锁具是为了保护人的生命安全或财物而制造的功能性物件。在传统文化中,花旗锁不仅能将门、箱匣锁住,在人们的观念中还能象征性地将运气、幸福、财路“锁住”,以此祈福。祈福的思想在中国十分悠久,早在春秋战国后期,《书·洪范》中就有“五福”之说:“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秦汉以来的吉祥词语常见于瓦当、铜镜、织锦、器物中,其间不少以福、寿、康、宁等字样作装饰[6],民间蝙蝠形状花旗锁即是例证。明代嘉靖至万历年间,吉祥纹样在各种工艺品上大量涌现,如琵琶铜锁,锁面雕刻花鸟图案,两只喜鹊隔枝相望,雕刻生动。喜鹊为喜鸟,闻其声,皆曰喜兆。“祈福”的用意就是借助花旗锁把人们想要得到的、难以捉摸的都“锁住”。
花旗锁也有辟邪消灾的寓意。民间认为特定的器物与纹饰具有某些辟邪的作用,制锁匠人通过锁体造型与锁面装饰之物来表达将妖邪阻挡在外、消除灾害的意图。如剑形花旗锁,钟馗佩剑驱魔,人们以剑形制锁,以此驱避邪祟,希望剑锁能起到镇宅的作用。再如狗锁,狗一直到现在还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狗锁也是镇宅之物。这些造型的锁具承载着人们想表达的美好寓意,因此“祈福”和“辟邪”是花旗鎖功能含义扩展延伸的结果。花旗锁在后来的发展中与吉祥文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形”“意”的融合在明清达到高峰,形必有意、意必吉祥。
2.2 锁面纹样的图像表征
明清两代,商品经济发达,市民阶层空前壮大。民众文化心态出现了种种变化,民间工艺品中寓意吉祥的纹饰也层出不穷,吉祥题材较之前有了很大的发展。从古至今,国人对吉祥文化的追求从未间断,无论年长年幼,贫穷富有,一生都在追求“福”。锁匠在锁面刻上各种吉祥话语及图案,祈福类的有“喜上眉梢”“龙凤呈祥”“五子登科”等。吉祥纹饰也常被雕刻于花旗锁上,锁匠通过锁面装饰借物寓意,如琵琶锁面上的雌雄鸟,成为人们心中的爱情意向,再如三弦琴铜锁锁面雕刻的连理枝,也发展成男女情爱的审美意向。
吉祥纹饰传达的是一种祝福,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们将这些美好的情感寄托在花旗锁上面,表达对丰衣足食幸福生活的无限渴望。花旗锁与吉祥祈福文化密切呼应,而“锁”代表着“保平安”,这也是吉祥文化的重要内涵。如花旗锁中的葫芦锁,借助物的形与性来取其意,葫芦藤蔓绵长,硕果累累,隐喻子孙繁多、家族兴旺。再如龙锁,以龙本身的寓意来表达吉祥之意,龙是众兽之灵,能呼风唤雨。花旗锁中的文字锁则借助含“吉”的汉字来取其吉祥之意,如“福”“寿”“喜”等。正是人们对吉祥观念的追求,花旗锁成了一个合适的吉祥文化载体,世代相传。
2.3 锁体造型的象征寓意
花旗锁造型多为仿制自然物形态,涉及题材广泛。锁匠们通过锁体造型与锁面装饰借物寓意,用动植物来象征吉祥的纹饰,如琵琶锁面上的雌雄鸟成为人们心中的爱情意向,再如三弦铜锁锁面雕刻的连理枝,也发展成男女情爱的审美意向。古人尊崇自然,师法自然。在花旗锁造型中,动植物作为模仿的对象,如清代蝙蝠长寿花旗锁,蝙蝠在民间有“仙鼠”“飞鼠”之称,民间工匠以自然界的蝙蝠形象制锁,大胆发挥创造力,将多种吉祥元素组合在一起。蝙蝠锁锁体镌有“寿”字图案。蝙蝠,谐音“福”,民间视蝙蝠为祥瑞的标志。此锁遵循平衡设计原则,将尺寸不等的祥云纹饰镌刻在蝙蝠的身体两端,匀称而富有韵律感。中部是古老的寿字图腾,锁下端为一对寿桃,制作者将蝙蝠、祥云、寿桃等自然之物在设计上重新组合,表达长寿安康的象征意义,以此祈福祝寿。
符号是人们为了传达信息而产生的。象征则是指借助具体事物特性来表达某种抽象的概念和思想感情。在古时,皇家锁具的制造有严格的标准,其标准就来自当时社会统治阶级制度,阶级与用锁规格一一对应,也可将其视为一种象征符号。花旗锁锁体形状与锁面各种纹样都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有些图案寓意着人们对富贵平安的追求,也有对延年益寿、多子多福等的追求。
如表示长寿的花旗锁,以鹿、鹤、文字等图案雕刻于锁面来表达其象征意义,或者直接根据鹿、鹤、桃等外形制作锁具。传统吉祥物是以自然或虚拟的事物或形象寓意的一种象征物,人们在事物固有属性、特征的基础上经过着意加工而成。追求美好愿望和理想的吉祥观念,表达出求致、获取对人有利的一面,抵御、祛除、镇避对人不利的一面。吉祥物属于象征物,但不是所有的象征物都是吉祥物[7]。花旗锁多以吉祥物作为外形,来展现和传达人文风俗的文化意蕴。
3 结语
花旗锁作为民间造物代表,象征意义丰富。锁自民来,用之于民,从人们的日常生活方式与审美观念出发,其造型设计上关注人的行为、情感与需求,体现了人对物的创造和物对人的价值关系。
花旗锁题材多样,锁体造型生动,锁面纹饰精良。在锁具的发展中,制锁匠人经过长时间在材料、工艺、样式上的探索,形成了多种表现形式。花旗锁在造型样式和纹样装饰中,运用具象造型与几何造型创造出各种经典形态。在造物思维上以人为本,各类仿生造型的动物、植物、器物、人物与抽象纹饰类的几何造型锁,都源于生活与自然的提取。花旗锁在设计上注重人与物在情感上的共通,人们将锁具的吉祥寓意作为一种精神寄托。通过研究花旗锁造型元素,借鉴其深远的文化内涵与造物智慧,从造型样式、锁面纹样、锁身寓意等方面分析挖掘,从中寻找启示和灵感,可以结合当代审美与观念进行创意的发散和载体形式的转译,更好地满足当下的功能需求与审美需求,传承和保护花旗锁造型元素的艺术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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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葛松林.中国古代农业技术哲学思想初探[J].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95(2):15.
[3] 陈邦仁.中华古锁[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93.
[4] 叶大兵,叶丽娅.中国锁文化史[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46.
[5] 朱玲.文学符号的审美阐释[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20:2.
[6] 诸葛铠.裂变中的传承[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218.
[7] 祁庆富.中国少数民族吉祥物[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7.
作者简介:顾艺(1995—),女,湖北蕲春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公共艺术设计。
王欣(1977—),女,湖北浠水人,硕士,副教授,系本文通讯作者,研究方向:艺术品设计、民间文化形态研究与创新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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