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位,现供职于佳木斯日报社。作品散见于《四川文学》《福建文学》《伊犁河》《青海湖》等报刊。
母亲这天起得特别早,饭都烧好了,太阳才刚刚露头。母亲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炕桌上。还在炕头躺着没起的父亲,瞥一眼桌上的饭菜,嘟囔一句:“咋起这早。”
父亲起床,洗漱完毕,盘腿坐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母亲则拎把锈迹斑斑的大铁勺,屋里屋外地转悠,喂完猪又去喂鸭,喂完鸭又去把鸡架门打开。等母亲忙完抬头一看天,呀,太阳都升这么高了。于是母亲进屋草草扒几口饭就撂了碗筷,从柜子里拽出那条很好看的蓝白格围巾。母亲这是要出远门。因为母亲在家从不扎这条围巾。母亲催促父亲:“你这是吃饭呢还是磨洋工呢,你看太阳都多高了,今个儿得早点儿去,去晚了怕都没啥可挑的了。”
母亲跨出房门时,还特意回头叮嘱我一句:“你在家可别乱跑,待会儿去后山割捆嫩草回来,估摸晌午我和你爹就能到家。”
我知道,母亲和父亲这是去镇上马市(牲畜交易市场)买牛去了。这也是母亲和父亲谋划了小半年的一件事,今天总算成行了。主要是母亲手头上的钱老是不凑手。
自从分田到户后,村里许多农户都买了耕牛。那咱也没啥种田机械,原先生产队的那台东方红拖拉机早就报废成了一堆烂铁。所以,耕牛就成了农户种田必不可少的主力。
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匆匆消逝在村头那片榆树林,心想,这回好了,自己家有了耕牛,种地就不用求人了。
去年春种,母亲一上午跑了好几家都没借到牛。也是,家家都在忙着抢农时,村里为数不多的牛,没有闲着的工夫。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急得父母万般无奈只好人工拉犁。父亲在前头肩扛大绳闷头拉犁,母亲在后面趔趔趄趄扶犁。后来,我也弄条小绳绑在父亲的大绳上帮父亲拉拽。
所以,母亲跟父亲早就计划好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买头耕牛。
快到晌午时,我背着一捆从后山割回来的嫩草刚进院,就见父亲从村路上气呼呼地回来了。我忙将肩头扛着的那捆嫩草往地上一扔,迎出院门问父亲:“咱家买的牛呢?”正在气头上的父亲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瞅都没瞅我一眼径直进了院子。
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父亲回来的路上使劲张望,远远就见母亲牵条狗往回晃荡着。我心里好生奇怪,母亲咋买回条狗呢。我一溜烟儿地朝母亲跑去。
到母亲跟前才发现,母亲手里牵的不是狗,是头小牛犊子。小牛犊瘦得吓人,浑身上下除了皮就剩骨头,剔不出二两肉来。小牛犊走路一摇一摆的,估计风要大点儿,都能将它刮倒。怪不得父亲一脸怒气。我也不无埋怨地问:“娘,这牛能养活吗?”母亲瞥瞥我,说:“咋养不活,生你时,你比它还瘦呢,才四斤六两,跟个猫崽子似的,就是有口气儿呼嗒着。”
從母亲和父亲后来的争吵中,我知道,那天在镇马市上,父亲看中一头壮牛。经过父亲讨价还价,最终谈妥700元。母亲其实也相中了这头壮牛,掰开牛嘴一看牙,才四岁口,大骨架,一看就是把耕田好手,当年就能下地干活。主要是母亲兜里的钱也够。
可旁边一头干巴瘦的小牛犊子,却引起了母亲的注意。母亲凑过去同那卖小牛犊的黑脸汉子一聊,才知这头小牛犊的妈妈生下它时难产死了,所以小牛犊从一生下来就没正经哺乳过。母亲有些心疼地盯着小牛看,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冲那黑脸汉子轻声说道:“这么小的牛,咋瘦成这样?”那黑脸汉子就有些自嘲地嘿嘿一笑说:“大妹子,你是有所不知,我家四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半,现如今奶粉又那么贵,孩子都饿得哇哇叫,哪还顾得上牲畜了。小牛犊顶好也就吃点儿孩子吃剩的面糊糊,而且还不一定回回能吃上。它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母亲询了价。没想到黑脸汉索价极低,说:“牛卖个猪价,谁肯扔下200元就把牛牵走,就等于给它寻条活路积德了。”
黑脸汉见母亲问这问那好像有点儿意思,就寻思他来马市都站一上午了,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眼下可碰上个买主。于是,黑脸汉说:“大妹子,一看你就是菩萨心肠,我敢保证,这牛到你手上,准保能活,要落旁人家还真不好说。”
可父亲在一旁冲母亲连使眼色加撇嘴,死活不同意。母亲却视而不见,最后急得父亲上去一把将母亲扯到一旁,疾言厉色地说:“这牛瘦得就剩副骨头架子了,根本养不活,谁买砸谁手上,
200元,打水漂都不响。”母亲满眼乞求地望着父亲说:“孩儿他爹,我到你们王家半辈子,大事小情的从没做过主,这次你就听我一回,这小牛生下来就没见过它妈妈啥样,你看它瘦得多可怜,你放心,我指定能把它养活。”
父亲说啥也不允,但母亲坚持要买。关键是钱在母亲手里。父亲一看拗不过,气得一甩胳膊走了。
母亲站在小牛犊的身旁,用手摩挲着它的头脸,心里也是犹豫着。这时,小牛微微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母亲的手心。这一下,母亲的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那是一个女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母亲不再犹豫,当即决定买下这头小牛。
就这样,母亲把这头小牛犊牵了回来。
小牛到家的第一天,母亲和我将嫩草举到它嘴边,小牛像没胃口似的只是用嘴拱了拱嫩草,老半天才伸出发白的舌头敛上几根草,吃力地嚼上几口就又吐将出来。父亲通过窗口悄悄观察这一切,气得呼呼大喘。母亲很焦急,但也只是手足无措地定定地看着小牛。后来,母亲进屋用开水给小牛冲了碗白面糊糊,小牛也只是低头沾沾嘴唇意思一下就又抬起头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饭都没吃,步行十多里路请来了镇上的张兽医。张兽医给牛打了一针,又放下点儿口服药,说:“牛瘦成这样,怕是无力回天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言外之意是提醒我们别抱啥希望了。
张兽医的一番话,让母亲更是心急如焚。母亲急得屋里屋外团团转,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烧午饭时,母亲由于大脑走神儿,玉米饼子都贴到锅帮外的灶台上去了。
吃午饭时,母亲没上桌,就坐在外屋的门槛上盯着院里的小牛犊发呆。母亲见我吃完饭往外走,一嗓子把我喊住:“跟我去趟镇里。”我说:“这咋还去镇里呢。”母亲就嗔怪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
在镇供销社,母亲先买了袋奶粉。母亲说:“这头小牛生下来就没闻过奶味儿,一定是胃里窝着火了。”
那时奶粉紧俏得很,也贵得很,可母亲毫不犹豫地买了一袋,一点也不心疼钱。
母亲买完奶粉就去西头卖盘子碗的柜台挑碗。因为前几天猪在灶屋的柱子上蹭痒把碗橱弄翻了。搪瓷盘子磕掉点儿漆还能使,却打碎了好几只白瓷碗。碗尽管还能将就用,但豁牙断口的,实在不雅观。母亲一边心不在焉地挑碗,一边犹犹豫豫地看着那袋奶粉。结果母亲把挑好的碗又放回柜台,转身又买了一袋奶粉。很显然,母亲这是孤注一掷了。
两袋奶粉小牛还没吃完,奇迹出现了。小牛的眼里渐渐有了光泽,胃口也好像一下打开了,能大口大口地嚼嫩草了。母亲天天从后山上割嫩草。那嫩草都是母亲在山上精挑细选的,根根都是柔嫩的鲜草芽。母亲把鲜草芽送到小牛的嘴上。吃饱了的小牛有时还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舔母亲的手。
小牛一天天欢实起来,毛发也柔顺光亮了,不像刚来时脏兮兮戗毛奓刺的。有时小牛吃饱喝足了,就跟院子里的鸡鸭像闹着玩似的撒起欢来,撵得鸭子四处飞蹿。
这时,一直阴沉着老脸的父亲也开始有了笑模样,看牛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没有了以前凶巴巴的样子。
有天早晨,我见父亲赶着小牛去了后山。这是小牛进我们家后,父亲第一次跟它接触。小牛在前头悠闲地踱着方步,牛尾巴还不时地甩到背上驱赶蚊蝇。父亲背着双手跟在牛的后头。我惊喜地跑进屋告诉母亲:“妈,我爹把牛赶走了。”母亲先是一怔,不相信似的跑出屋外,见父亲赶着牛已经走远了。母亲站在那一动没动,眼泪却像雨一样浇下来。母亲哽咽道:“这老犊子,自打我买回这头牛,两月没跟我说话。”
转眼小牛就长成了大牛。这头牛就像是在知恩图报,做起农活来毫不惜力,根本用不上鞭子去吆喝。有次犁地,遇到一块板结地,土壤又干又硬,犁铧吃进去不走道。小牛就使出浑身力气,为发上全力,它的两条前腿弯起跪在地上,头也几乎顶进了土里,手指粗的绳套都拉断了两次。
有一天,父亲看西天边起了黑云要来雨,就没让牛歇气儿。心想得赶紧把那块地犁完,雨一落就得耽搁好几天。
晚上回来,牛累得浑身是汗,水洗一般。母亲伸手一摸,水淋淋的,牛真是累坏了,趴在地上草都没力气嚼了。心疼得母亲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畜生不会说话,你就这么累它,真要把牛累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第二天,母亲说啥没让父亲把牛再牵到地里,说是让牛歇一天。
左邻右舍来我家借牛,母亲总是一遍遍叮嘱:“我们家牛性子憨,干活从不藏奸耍滑,千万别打它。”
后来,村里的农用四轮车逐渐多起来。许多人家买了农用四轮车后,就把耕牛卖了。大哥家早就买了四轮车。每年春种秋收的,父亲那十多亩地,哥家的四轮车开过来也就眨眼的工夫就完事了。哥跟父亲说:“干脆把那头牛卖掉算了,养着也没用,还干搭草料。”可母亲不同意,说:“这头牛在咱家耕了八年地,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不能干那种卸磨杀驴的事。”
那时牛价涨得猛,一头牛最高都卖到三四千元了,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当时,许多家为了多赚几个钱,还把自家耕牛卖给了镇上的饭馆里。当时,我也站在父亲一边主张卖掉,说:“既然留着无用,还得操心经管,莫不如就卖了。”主要是我早腻味了天天去后山放牛。再说学校每天留的作业也是越来越多了。
有一天,父亲联系妥镇里的一家饭馆,说能给四千块钱。父亲跟我说:“你妈在家,这牛肯定卖不消停,咱们只能把生米做成熟饭,她也就没辙了。”让我第二天张罗和母亲去邻村看姥姥,他趁机把牛牵到镇上。父亲最后答应卖了牛给我50元买书、买书包。我当时还挺得意,说他这招真高,并满口答应一定配合父亲做成这件事。说实在的,这头牛在我家养了十年,耕地八年,我也挺舍不得的。知道明天这头牛就再不属于我家了,而且还落个悲惨的命运,我也很难过。
那天下午,也不知怎的,我放学回到家,撂下书包,没像往日那样急着去做作业,而是牵起牛去了后山。我是想让牛最后再吃吃山上的嫩草。这有点儿像给它送行的意味。
阴谋即将实施,母亲全然蒙在鼓里。太阳快要落山时,我赶着牛往家走。为了抄近道,我从后街横穿村里。走到后街岔道口,牛突然停住不走了,鼻子几乎贴到地上不住地用力嗅着,然后昂起头来发出一声声悲恸欲绝的哀鸣,蹄子使劲跺着地,像是人在捶胸顿足。
悲鸣中,我发现牛的两眼布滿血色,且有浑浊的泪水淌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得束手无策。这时,村民李旺打此路过,见此情景,就从路边沟里拾起一截干树枝赶走了牛。李旺扭头冲我嘿嘿一笑,说:“吓着你了吧,这是牛闻到牛血了。”我这才忽然想起吃午饭时父亲说过后街吴家杀牛了,问母亲要不要买点儿肉。母亲当时还挺生气地说不买。
这一幕,我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我的心被深深震撼了。是牛在为死去的同伴哀恸,还是在为它们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鸣不平,还是为自己也将遭此厄运而唱的最后挽歌?我原不相信动物是有灵性的。可我完全错了,原来他们是有心灵感应的,而且是那么质朴纯真。
那天吃晚饭,我端着饭碗,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院里的牛,满脑子都是牛的哭声和泪水。母亲瞅瞅我,呵斥道:“你中啥邪了?还不赶紧吃饭,一会儿要收拾桌子了。”
次日清早,我忽然犹豫了,我还要不要跟母亲撒这个谎?可还没等我张罗去姥姥家,母亲就冲我说:“你老舅昨晚捎信过来说,你姥姥病了。今儿上午,咱俩去看看你姥姥。”我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没吭声。一旁的父亲却说:“你姥姥病了,你还不早点跟你娘去看看。小时候,你姥姥最疼你了。”我低着头跟在母亲后头出了村子。姥姥家在半截河对岸,属于河东乡,虽然离我家不是很远,但也有六七里路。以前都是由父亲或我赶着牛车去,自从我家耕地不再用牛后,牛车就让父亲给拆了。母亲说:“拆它干啥,又不碍你事。”父亲说:“一年也用不上两回,日晒雨淋的,好端端的木板都快朽了,趁现在还能派上用场。”主要是父亲正在搭建的苞米篓子缺少板条。
离半截河还挺远,就能望见河面湍急的流水。母亲心下一悚,心说河水都涨这么高了。因为这条河河床深,一年当中有一半是枯水期,许多时候不到岸边是见不到河水的。
待母亲走至河岸,低头朝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哎哟,再涨一尺,水就平口了,上头咋还没个动静呢,真能沉得住气。”
我没心思去关注这河水涨还是不涨,我一路上满心想的都是牛。
不过,到了河岸,看到这涨势凶猛的河水,倒让我不由得想起从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是三四年前的一个秋季。当时这条河洪水暴涨,涨得好像比这还猛,眼看河水要出槽了,乡村都派出了防汛人员看守。我赶着牛车给姥姥家送大米。姥姥说我家种的大米最好吃。母亲坐在车上的米袋子上。
可牛走到木橋桥头时,突然停住不走了。我怎么挥鞭子,牛就是一动不动。母亲坐在车上也纳闷,说:“牛这是咋了,以前从没这样过。”我气得扬起鞭子就要抽,被母亲大声喝住了。
母亲小心翼翼地从车上爬下来,拽起牛脖子上的缰绳,想牵着它过河。母亲一手牵着缰绳,嘴里还嘟哝着:“你这牛胆儿啊,这点儿水就把你吓住了。”牛还是纹丝不动,母亲就用力拉缰绳。后来,我也上来帮母亲拽缰绳。
奇怪的是,牛好像在故意跟我们作对,非但不往前迈步,还扭过头来使劲往后挣。
我们正跟牛僵持着,对岸飞驰而来一辆摩托车。摩托车驶到桥中间时,就听咔吧一声,木桥轰然折断,摩托车连车带人栽入河里。母亲当时抱住牛头号啕大哭。
这头牛不光给我们家效力八年,它还救过我和母亲的命。
想到这,我突然掉头横穿田地发疯一般朝通往镇上的公路跑去。母亲开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冲我大声喊道:“出啥事了?”我哪还顾得上母亲,闷头在田垄上一纵一纵地猛跑。因为父亲这个时候恐怕牵着牛都走出很远了。
我追上父亲,一把夺过缰绳,说:“我不让你卖牛。”父亲被我的突然变卦搞蒙了,“你发什么疯,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不要那50块钱了?”我说:“不要了。”父亲说:“你这孩子,赶紧松手。”一向对父亲毕恭毕敬的我也不知哪来的胆气,说:“我就是不让你卖。”父亲急了,扬手抽我一脖溜子。可我坐在地上死死攥着缰绳不撒手。
正僵持着。母亲赶到了……
晚上,满脸怒气的母亲饭都没做,让我去大哥家吃晚饭。父亲饿得扛不住,就自己动手煮了盆粥。父亲刚把粥盆端到南炕上,坐在北炕气还没消的母亲,忽地起身,像头暴怒的狮子,咚地蹦下炕,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抓起粥盆,狠狠地扣在地上。然后,母亲撂下狠话:“你要敢把牛卖了,我就跟你拼命。”
2008年,母亲查出了肝癌。哥哥开着四轮车拉着母亲去211国道搭乘客车去市医院救治。
临走时,我搀扶着母亲走到牛跟前。母亲伸出手摩挲着牛头牛脸。牛伸出舌头舔了舔母亲的手,还歪过头去在母亲身上蹭了蹭。父亲在一旁一再保证:“你就放心去看病,等你回来,牛肯定比你走时还胖。”牛默默地低着头,眼皮耷拉着,像不敢看母亲似的。
谁也没想到,拉着母亲的四轮车刚到211国道,牛突然挣脱拴在木桩上的缰绳追了上来。一车的人都落了泪。母亲更是泣不成声。我牵着牛回来时哭了一道。
住院期间,母亲还念念不忘她的牛,说:“可别把牛给我喂瘦了。”
母亲弥留之际,特意将我叫到床前叮嘱:“小二,谁我都信不过,我把这事交代给你,那头牛你要经管好,千万别卖。这头牛来咱家效力八年,万不能临走再挨一刀。等它老死了,你们咋整都行。”
母亲去世当天,牛便开始不吃不喝,给它割来后山的嫩草它也一口不动,就那么静静地卧着。
给母亲烧头七那天,牛死了。父亲蹲在牛的身旁闷头抽了半天的烟,回头问我:“你娘走时,咋跟你说的?”父亲知道母亲把牛的后事全都交代给了我。我说:“我娘说等牛老死了咋整都行。”
父亲沉吟片刻说:“那你去后街把你小叔叫来吧。”我知道,这是要宰牛吃肉。因为小叔是屠夫,村里的这些活都找他。
小叔提着明晃晃的刀来了。小叔进院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围着牛身转了一圈儿后,蹲下身子拎起牛头刚要下刀子,父亲却伸手拦住了,“算了,吃那一口肉能咋地,抬到后山埋了吧。孩儿他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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