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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光滑”的普遍生活

来源:公文范文 时间:2024-09-04 15:48:01 推荐访问: 光滑 生活 生活一个人撑着很累

张小彩

流动的双城生活、异域偶然而短暂的相遇,不同文化背景下共通的精神境遇,《泳池》提供给读者的故事并不陌生。

“两年后,我回到住了四年的小城。”此时与当年,此地与彼地,小说的叙述一开始就让读者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时间和“双城”之上,如此直接。作为一名在读博士,“我”因为“顽固性失眠”诱发抑郁症之后中断学业回了上海。两年后,重新回到依然白雪覆盖的美国小城参加博士论文答辩。

作者首先营造的是久违的熟悉感和一切如常感,这让文本气氛和节奏来得舒缓自在。如那几年的冬天一样,“我”来到这间开放给市民的游泳馆,因为它“为弱势一族的周到安排”。泳池边年轻的男男女女救生员“简直是两年前的原班人马”;
泳池里独游的亚裔女子,也是以前在这个时间段经常遇到的,她也依然和我一样喜欢最里侧的泳道,在泳池里“自如而强悍”;
紧接着是更衣室出来的一群老妇人,“这也是不变的情景”,她们的身材、走路的姿态、好兴致、说笑的语速都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隐藏在老妇人之中的雪瑞,依然是“最沉默的一位,表情不变,是脸无表情的表情”;
甚至,连她们那声音清朗的年轻教练都是旧人……异域里熟悉的环境、久违的同游者为“我”带来一种亲切,一种渐渐融入的可能,那甚至类似于在心底悄悄说出的一句:“好久不见。”

小说采取的是“我”的故事和“她们”的故事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我”一方面打量她们,一方面面对自己。在异域,从前在自己的城市里相当爱出风头、爱穿奇装异服、最爱存在感、自我中心的“我”变得敏感、孤独,游泳时最喜欢里侧的泳道、最怕被人关注;
在异域,“我”经历了水土不服,生活曾像被“关在笼子里”,患上“幽闭恐惧症”,情绪不断下沉,无比渴望人群……病后归来,游泳馆里的她们“让两年的时光突然消失。这不变的恒定的次序,包裹着的故事重又变得清晰”。“我”将自己扎入水中,将脸埋入水中,“发热的水”从眼里涌出。同时,我“伏”在泳池边缘,“颇有兴味”打量她们,回忆着、捕捉着、感受着这些女性的故事。发型讲究的亚裔女子最后“拉下头上的游泳帽,露出光头”,别人说曾“在医院见到她”;
“我”曾经羡慕的九十高龄的、优雅体面的、写诗的萨琳娜已经去世;
失去了独子的雪瑞沉默地隐在一群老妇中间;
其他老妇人呢?“我”呢?显然,什么又能够不变呢?表面的光滑和不动声色只是一种“看上去”的生活。小说越是用大篇幅努力书写环境的不变和熟悉、泳池的温暖与清澈,就越让那些隐秘角落,普通人的悲欢、渴望和孤独更加凸显。熟悉感带来多少舒缓自在,“我”对人事变迁、世事无常的感慨就有多么强烈。

唐颖应该也是契诃夫的信徒,她非常善于捕捉日常生活里看似按部就班、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背后普通人的坎坷与痛苦。小说《隔离带》中礼平所谓“看起来光滑实则坎坷的人生”,在她的作品中处处可见。宏大的惊心动魄的生活当然引人注目,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日复一日、一成不变、表面“光滑”的生活才是常态,容纳着人们最多的、最普遍的悲喜苦乐。唐颖也不愧是“最会写上海”的作家之一,即使背景换到异域的城,她依然能游刃有余地触探到属于现代都市人的某种共通的境遇。

现代都市固然光怪陆离、丰富庞杂,但也因为其“反诗意”的一面更容易让人心生畏惧,无从把握。写自己熟悉的都市已经不易,要写更为广大的、读者陌生的异域故事,又不妥协于制造异域风情和惊奇,当然更难。《泳池》基本上是一个“室内剧”、小舞台,这似乎十分适合讲述异域的偶然的故事,更适合“短篇”这样的形式,在有限而稳定的时空里,作者尽其才能去布置场景,调试灯光,安放道具,铺排人物的动作和表情,又在这有限里加上“前情提要”,一出精彩的、让人充满想象的大戏就可以拉开了。本雅明聚焦于“都市中的人群”,致力于观察“现代社会中,互不相识、互不攀谈的人突然聚集在城市这么一个狭小空间”;
唐颖的《泳池》则进一步把“异域都市”压缩进一个小小的游泳馆,这一定得益于作者多年都市写作的经验:繁华的街道、拥挤的路口、熙攘的人群只是都市光滑的外表,理发店、舞厅、饭堂、泳池……一个个小小格子间里才充满故事。

游泳馆曾多次出现在唐颖的作品中。《纯色的沙拉》中少女小红就曾经“每天在水中训练”,为了留起长发离开泳池,却遇见了让她遍体鳞伤的爱情;
《糜烂》里晓卉回忆起纠缠的两个男人,都用无数笔墨写到泳池,她“浮出水面,抹去遮盖了一切的水珠”,她“跃入池中,水竟有暖意温柔如棉包裹着身心”;
《鹭鸶姐姐》结尾里写:“刚回上海那两年,她做过这样的梦:在1984年的温水游泳池,阳光铺满池面,波光耀眼,让她睁不开眼睛,她抬起头看屋顶,整片屋顶被水波投射而摇曳,仿佛在摇动”……泳池里,温暖水波带来的接纳与隐藏,埋头水底流泪的敞开与释放,阳光铺满池面的明亮,玻璃窗或屋顶折射带来的摇曳和恍惚,都让置身于这个环境的人一方面更为真实,更容易打开,但同时也更容易隐藏。这是个张力十足的空间。《泳池》中,“我”隐藏着也疗愈着异域生活的孤独和心理创伤,同时细致观察、专注打量着“她们”。当然,焉知“我”的故事没有落入“她们”眼中呢?在这一方小小空间,在现代人的看与被看之中,光滑清澈的水面、所有人戴着的防水眼镜恰如相机滤镜,遮盖、修饰着每个人潜藏的褶皱和隐痛,让“看出去的世界退远”“模糊”,但同时每个人的情感和情绪又在彼此之间、屋顶、墙壁之间经历层层折射和回应,这种虚幻又真实、退远再拉近的写法让小说呈现出镜头语言一样的质感。

唐颖曾在访谈中表示,“女性和女性之间,她们经历的痛苦,且不说精神,肉体上的痛楚就已经先天的有着超越年龄、国度、语言和文化的共鸣。女性精神上的相知相爱,也许深切于一般意义上的爱情关系。”唐颖擅长写女性,尤其是都市里受过教育的、在情感和理性之间饱受煎熬的女性,她们的隐忍、欢愉、欲望,包括挫折和失控,都令人印象深刻。不同于一些作家笔下女性之间的倾轧和彼此为敌,唐颖这里一直为她们敞开着深切的理解和共情的可能。《糜烂》里生活境遇迥然不同的晓卉、清华和章霖互为支撑;
《纯色的沙拉》里本为“情敌”的会子和小红最终互相理解;
《双面夏娃》里阿杜对黎凤始终有一种保护和歉疚;
《隔离带》里“我”、礼平,包括俞自谦关系复杂纠缠,但她们似乎掌握着彼此幸福生活的某种密码……《泳池》本质上也是在实现一种对望关系中的彼此救赎,小说提供了很多细节。比如,“当我自己顽固性失眠诱发了抑郁症而需要吃药时,对她固执的沉默不再见怪”;
比如,当只会蛙泳的“我”努力融入主流泳姿时,“有一天满池人都游起了蛙泳,这有点像灰色幽默”;
比如,现在的“我”更羡慕老妇们的成群结队和好兴致;
比如,因为雪瑞儿子的死亡让“我”生出对母亲特别的想念;
比如,正是因为异域,因为流动的脚步,我得以思考自己成长的都市文化深层和民族文化深层:“我们无法离开人群”。互相照见的理解、打破孤独的渴望,难道不是游泳馆里这一群女人协力在做的吗?

作者的努力似乎并没有止步于此。阅读过程中,我们会不断被文本中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打动,无论是那个同样孤独沉默的亚裔女子、执着于写诗的萨琳娜,还是痛苦隐忍的雪瑞,以及那群“蹒跚而来”“大腿过粗”“语速比步速快”“七嘴八舌”的老妇人,都会让人忘记这是发生在异域的故事,是一群有着不同肤色、文化背景的人们的故事。她们的生活、遭遇、痛苦、孤独几乎已经不涉及种族、国别和性别,而呈现出世事无常、孤独永恒的人类命运共通性。从这个意义上说,小小的一方泳池,呈现的又何止是一个流动在异域的“我”之孤独,何止是一群女性的悲欢苦乐,而真正是一种“双城”故事、普遍生活了。我们看到这种普遍生活光滑的表面,也一起承受着来自内部的、涌动着的、永恒的挫折、失去、隐痛和渴望。

本辑责任编辑:练建安 林 晨

特邀组稿:戴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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