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幼儿教育的现状与纾困提质——基于豫北X市的田野调查

王 瑞

（中南民族大学 教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幼儿教育对儿童的心理、身体、智力等的全面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是人全面发展的第一步。长期以来，受经济水平所限，我国农村地区的幼教事业一直与城市有差距，农村幼儿教育作为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亟须得到更充分的发展。“提升农村学前教育质量，特别是全面改善农村贫困地区的学前教育质量，是我们今后必须应对和坚持完成的另一项艰巨而急迫的任务。”［1］自国务院颁布实施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各省份分别陆续制订了乡村振兴的实施规划方案，2018年3月28日河南省人民政府发布《关于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意见》，在重点任务中明确要“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发展农村学前教育”［2］。2021年9月中共河南省委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印发《河南省乡村文化振兴五年行动计划》［3］和《河南省乡村人才振兴五年行动计划》［4］，其中均涉及关于乡村教育工作的指示内容。本文以豫北某市10所农村幼儿园为对象，进行深入调查，以下对具体情况作汇总整理。

目前，豫北农村地区幼儿园基本形成了公办园与民办有证园两种类型共存的格局，从级别上看，除村级幼儿园外，豫北农村地区一些村集体在发展中改建为社区，其幼儿园为社区配套型幼儿园。2013年开始，根据国家政策，各乡镇均建立起一个乡镇示范园，以起到辐射带动作用，各中心示范园地理位置虽在乡镇，但考虑其办设目的和环境布局，本文仍将其列为农村幼儿园范畴。一些村落的行政区划从农村划为城区，但根据实际情况，并未实行与城市幼儿园同等的政策，而与周围的农村幼儿园更类似，如本文调查的X园；
另外，还有依靠农村小学建设的村小附属型幼儿园，本文选取的豫北10所幼儿园综合囊括了上述情况，对该地区幼儿园的总体情况进行综合性把握。

（一）幼儿园硬件与规程

在调查的10所幼儿园中，C、D、N、T、X、Z 6所为公办园，G、L、S、W 4所为民办园。按级别与建园目的看，N、G、W、S 4所为村级普通园，D、T 2所为村小附属型幼儿园，L、X、C园为社区配套性幼儿园，Z园为乡镇中心示范园。其他硬件、制度等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各幼儿园基本情况表（2021年下学期）

依表1可见，调查的10所幼儿园学制均为3年，即分为大、中、小三个年级，班级数、教师数与学生人数成正比。随学生总人数多少有所增减。10所幼儿园除S园大班接受了无证民办园取缔后分流幼儿的原因超过国家规定人数外，其余均在国家要求的幼儿园小班不超过25人，中班不超过30人，大班不超过35人的标准。G园、S园为半日制，即需要家长上、下午分别接送，其余均为全日制；
仅S园配有校车，其余为家长自行接送。2所半日制幼儿园G园、S园，不提供午休、午餐；
2所全日制幼儿园C园、N园无专门餐厅，就餐于教室中进行；
2所全日制幼儿园D园、N园无专门寝室，午休时需要老师将教室的桌子收起，然后铺设成床铺，尤其是N园，教室既是餐厅又是寝室，“一屋多用”纯属无奈之举。各幼儿园每学年总收费差距不大，但收费方式不统一，有的按学期收取，有的按学年收取，也有的按季度收取。总体上，公办园比民办园收费略高，社区配套性幼儿园收费比普通村级和小学附属型幼儿园略高。

（二）课程方面

课程是教育教学工作的关键。对于幼儿来说什么知识最有价值？这一问题的答案应该随时代的发展常问常新。在走访调查中笔者了解到，10所幼儿园中，D、G、N、T 4所幼儿园无固定课程，N、G 2园甚至无铃声提示，仅有作息时间表和园长老师的哨声起着上下课提示作用。其余6所幼儿园有课程表，但授课内容也不严格按课程表设定的执行，S、T、W园实行班级轮流下课制，即大、中、小班分开时段下课，这样可以避免孩子们争夺院内的大型玩具，保证每个班的孩子都能享有充分的游戏资源。据W园园长称：“这样做可以避免大班孩子与小班孩子争斗，还可以避免安全事故发生。”形成这样的课程表和作息制度不无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10所幼儿园的课程安排具有明显的随意性。对开设的课程内容调查后，统计出各样本幼儿园不外乎以下13种课程，整理如表2所示，其中标记为“√”符号的代表开设，无标示则代表未开设。

表2 各幼儿园的课程内容设计情况表（2021年下学期）

各所幼儿园均开设的课程有语文、算术、英语、儿歌、讲故事、看电视。语文主要教授拼音、识字；
算术涉及认识数字，加减法，S和W园的大班已涉及乘法；
英语课主要教授26个字母和一些如“apple、yes”等简单的词汇，教师会利用英语卡片教学。除G园外，其余9园均开设了室外集体游戏课。绘画、舞蹈、手工等课程开设占比也较高。篮球操对篮球技术专业要求较高，N、S、Z园聘请县城篮球培训机构的专业篮球教练，每周固定时间到校授课1至2次。同时，3个幼儿园的老师参与练习，边学边练边讲。口才班仅中心园Z园开设，是该园园长与校外口才培训机构合作后开设的，教学时创设日常简单对话情景，让幼儿学习与家长、同龄人、长辈的日常交流，培养“小主持人”上台表演。习惯培养课一般是幼儿园老师在平时对幼儿照看和交往活动中对幼儿进行良好习惯养成，N、X园则作为日常课程向幼儿教授如厕、洗手、吃饭不剩饭、进门轻声关门等常识。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看电视在每天的幼儿园生活中占据不少的时间，是不能忽视的现象，本文将其作为课程内容的一种进行表述。一是由于该行为在上课时间进行；
二是由于电视的节目不仅仅具有娱乐性，且并不全以幼儿意志进行选择，看电视的内容主要有唐诗选读、儿歌、动画片等。“上学期看完了《熊出没》和《喜羊羊与灰太狼》，这学期在看《小萝卜头》……”N园一名助理幼教老师告诉笔者，“孩子们喜欢看电视，而且看电视的时候他们不乱动，注意力比较集中，好管理。”

（三）教学方面

教学是教与学两方面的互动。教师、幼儿在教学活动中密切关联形成幼儿园教学的有机整体。10所幼儿园的园长，均曾是幼儿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均取得了园长证。G、L园园长同时兼任幼儿教师工作，其他各园园长均为专职管理。幼儿园教师的专业化情况则参差不齐，10所幼儿园中，未持有幼儿教师资格证书上岗的不在少数，以N园为例，12名教师中，7人没有幼儿教师资格证书，仅持有保育员证书，其他各园的教师持证率也不容乐观。即使作为中心示范园的Z园，持证上岗率也未达到百分之百。学历上，10所幼儿园教师中，均达到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以中专、大专学历为主。教师年龄占比以18—24岁和45—55岁两个年龄段为主。各所幼儿园在园幼儿中，有个别属于特殊儿童，他们与正常幼儿在同一班级上课。如D园有一名男孩患有智力障碍综合征；
T园一名男孩动手自理能力差，上厕所需要教师陪同和帮助，教师要几乎寸步不离地照看他，给予比其他幼儿更多的关注。其他各园中，也有患轻度多动症、尿床症的特殊儿童。另外，个别园存在接收未到入园年龄幼儿的现象，这些小幼儿要求老师给予更多的精力分配。

从教学活动来看，保育所占时间几乎与教育时长相当，10所幼儿园在儿童安全、健康、日常生活上投入精力，教学活动则以知识讲授与做游戏为主。对教学活动所作的教学评价，教学反思少，Z、S园会在学期中和学期末作教学评价，而D、G、L、T园则几乎没有类似教学评价活动。教师的继续教育方面，公办园教师每年会有教育局统一组织的培训，而民办园教师继续教育只能由园长联系社会培训机构来进行。

（一）进步与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善，豫北农村幼教事业进步明显，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推动二孩政策全面实施，豫北农村幼儿园数量上升，使入园更加便利，可以实现就近入园，入园率大大提高，无论从硬件条件还是软实力上看，均有显著进步。与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相比，从低矮的民房变成了宽敞明亮的教学楼，幼儿园的桌椅、教具、多媒体设施等一应俱全，幼儿园的餐食营养更丰富，能基本保证每天供应“肉禽蛋奶”。卫生状况也有较大改善，普遍达到“明厨亮灶”。幼儿园内一般配备有秋千、滑梯等大型玩具供幼儿玩耍，教学环境进步显著。在幼儿园管理上，豫北农村幼儿园的班额开设合理，基本符合国家规定的小班不超过25人、中班不超过30人、大班不超过35人的要求，没有混合班那种班额过大的情况。幼儿园师生数量比例合理，幼师更加顾及到每一个孩子。幼儿园的管理制度更加完善规范，教学手段更加多样，教育理念也有所进步。

（二）问题与困境

豫北农村幼儿园主要在硬件等方面进步显著，但仍存在较普遍的问题。如幼儿园室外活动面积较小，幼儿活动空间不够，这会使幼儿玩游戏受限。设施设备的安全隐患依然存在，在调研中笔者发现，一些幼儿园对安全细节重视不足，如D、W、S园的楼梯扶手接合处有锋利棱角未安装防撞角；
X园的厨房与教学区域相连，幼儿可以自由出入厨房，接触到灶台、天然气甚至刀具等危险物品。另外，一些幼儿园无专门的寝室和餐厅。

从管理制度层面看，一是个别幼儿园无课程计划，日常安排均由幼师自主决定，上下课时间过于随意。二是教师聘任管理乱象丛生，由于薪资水平较低，幼教的流动性大，造成教师更换频繁，对幼儿园的正常运行和幼儿教育产生不利影响。三是临近幼儿园有争抢生源的情况，此问题近几年尤为突出，出生率的下降导致幼儿数减少，T园在2021年的上学期甚至“一孩难求”。争夺生源虽然能让各园在彼此竞争中提升自己的办园质量，客观上具有一定积极意义，但更多的是造成竞争规则的无序，不利于就学环境的稳定和幼儿园整体生态的平衡，弊大于利，是亟须解决的问题。四是各园的收费标准不统一，收费项目缺乏公开透明的公示机制。即使都是公办性质，N、Z、D、C、X园以及T园的收费却不相同，令人困惑，这一情况家长反应比较突出。收费是家长择园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不透明的收费会影响家长择校时的判断，造成个别中途转园的情况发生，也是生源流向不稳定的一个影响因素。五是缺乏与家长的交流沟通机制。家校协作应从幼儿教育就得到提倡，父母是幼儿最好的老师，一些家长忙于工作，将幼儿送至幼儿园就“万事大吉”，缺乏与幼儿的相处和交往时间，有的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将幼儿留给农村的爷爷奶奶照顾，平时疏于关照，这也是该地区农村幼儿教育的一大难以解决的痛点问题。

在教学与课程方面，首先苦于教师的专业化程度低，“教师是教育的核心因素”，在该地区农村幼儿园中，教师资格证持有率不高，教师年龄存在明显断层，年龄在18—24岁的幼儿教师缺乏教育教学经验，而45—55岁年龄段的教师则教育理念陈旧，偏向保育和知识灌输。人民教育家陶行知认为幼儿教育的真谛是游戏，他提倡“解放头脑，使之能想；
解放双手，使之能做；
解放眼睛，使之能看；
解放嘴巴，使之能谈；
解放空间，使之能飞；
解放时间，使之能闲”［4］的“六大解放”思想，亟须对农村幼儿教师的教育理念进行培训。其次是该地区幼儿教育小学化倾向依然十分明显。“幼儿园教育小学化是一种违背学前儿童学习方式和学习特点的做法，这种做法虽然在幼儿教育实践中客观存在，但它带给幼儿教育实践更多的是失序、混乱、反常和病态，是违背教育规律的。”［5］总体上看，语、数、英依然是占据主要内容的主体课程。最后是教学手段缺乏创新，教学方式单一化。比如在语文唐诗教学中，基本上为教师领读学生跟读，死记硬背，缺乏对孩子们自主创造性的关注和引导。

综合各所幼儿园的调查走访情况，对比豫北农村地区幼儿教育的历史状况，可以看出确有质量的明显提升，主要体现在硬件、物质条件上和卫生健康状况以及部分制度规范的完善等方面，但教学质量、课程理念等软实力方面则未见有明显提质，并且仍存在严重的幼儿教育小学化倾向。另外，争夺生源、收费混乱等“硬伤”也反映了该地区幼儿教育亟须提质纾困。

（一）增强安全意识，排查安全隐患

将幼儿的健康和安全放在第一位。农村幼儿园的边边角角、楼梯过道、大型玩具都应装上防撞角，厨房应严禁幼儿出入，在厕所、盥洗池等可接触水的区域进行防滑、防电提示和教育。在课下游戏期间，谨防幼儿疾跑冲撞或做出其他如荡秋千高度过高，滑滑梯头朝下等危险动作。在食材的挑选上要更加细心，做到搭配合理，营养均衡，促进幼儿身体健康成长。

（二）加大硬件投入，自主开发教具

幼儿对玩具的热情很高，国家也明确了幼儿园大型玩具数量应在5个以上的标准，而农村幼儿园往往达不到此标准，教学设备也需与时俱进，更新换代。除手工折纸、积木、画图笔等常用教具外，还可以尝试用废旧材料做手工，可以因地制宜，利用当地自然乡土资源，自主开发教学资源。如挖出“胶泥块”代替橡皮泥供幼儿塑型玩耍；
春天可将柳条抽枝制成当地有名的“鼻柳”，吹出如笛子般的声响。充分发挥乡土资源优势，对农村幼儿教育大有裨益。

（三）多与家长沟通，开展家校合作

幼儿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家庭度过，幼儿园教师应与父母、家长配合对孩子产生影响，才能谈得上更好的教育质量。从现实情况来看，家长因在外务工，疏于照管者有之；
家长因一味溺爱孩子，教育不力者有之；
家长自身的不良行为习惯如打麻将、玩游戏等对幼儿产生不良影响者有之；
家长对幼儿教育重视程度不够，认为将孩子送进幼儿园就不再进行家庭教育的有之；
家长过度敏感，有时因孩子不可避免产生的碰撞、哭诉行为对幼儿教师过度苛责的情况有之。以上情况充分反映幼儿园与家庭沟通的重要性，幼儿园园长和教师应该主动与家长协调沟通，常开家长会，常与外地家长保持联系，实时反映幼儿情况，告诉家长正确教育孩子的方法，家校团结一心，农村幼儿教育的面貌才能焕然一新。

（四）加强继续教育，师资灵活选拔

对于豫北农村幼儿教育师资不稳定，教师流动性强、教师年龄有断层、师资专业水平不高等问题，深究其原因，薪资水平低、选拔条件受限是两大主因。工资水平不高是由农村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但与村级幼儿园“招教难”相对的是，村级幼儿园周边有意愿从教的待业人员同样为数不少，无从教资格是他们被排除在选拔招聘条件之外的直接原因。实际上，这类人员中不乏一些有能力、有幼教从业经历者，也得到家长和园长的认可。持证上岗目的是为了保证教育质量，当地教育行政部门可以从现实出发，通过当地村委会牵头，在农村就近推荐合适的、有入园从教意愿的人选，进行集中考试和培训，帮助他们获取教师资格证书，这样既可增加当地就业，同时又能使农村幼儿园获取稳定的优质师资，一举两得。另外，幼儿园园长应重视为幼儿教师创造继续教育培训的机会。

（五）转变教学方式，改革课程内容

针对小学化倾向依然严重的问题，首先要改变以知识讲授为主其他课程为辅的课程结构，深刻分析这一现象根深蒂固的原因。对此问题，L园园长认为：“上级教育主管部门也一直向我们强调不让多上文化课，但于我们而言是有苦衷的，不上或少上文化课，家长们首先不乐意，而且少上文化课，我们在园时让孩子们做什么呢？做游戏、搞活动有安全风险不说，还体力消耗大，不可能长时间开设，我们已经尽力弥补了。”她的说法基本上扣住了该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是，即使幼儿园在实际工作中有苦衷，也不是放任“唯知识论”导致幼儿教育小学化倾向泛滥的理由，这是可以通过实践进行改善和扭转的。首先，幼儿教育中最重要的绝非知识传授，这既不符合幼儿心智发展规律，也不符合政策要求，更为重要的习惯养成教育、生活自理能力教育、尊师敬长互助礼让的文明意识教育等，我们应明晰正确的课程理念，应培养儿童热爱自然、热爱家乡、惜时惜物的情感价值观念，培养幼儿爱祖国、爱家乡、爱集体、爱劳动［6］的优良品质。其次，教育方式也应谋求多样化，增强创新性和趣味性。例如，在学习“礼让”时，可以创设实际生活情境，表演吃饭排队的情景让幼儿参与进来，达到直接感受的教育效果。在日常教学中还应注重运用游戏教学。

（六）统筹多方力量，严格教育管理

在诸多问题中，生源不足是当地农村幼儿园发展的最大困境，由此导致的争抢生源现象也就不难理解了。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出生率下降，幼儿数量减少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教育行政部门、村委会、幼儿园等方面可以就生源分配问题进行协调，避免混乱招生，保障各幼儿园的正常运行，在可操作的影响领域内有所作为。另外，对于收费问题，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应积极发挥行政职能，严格管理，实行公开收费项目等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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